急診室實習
ER：Emergency Room 急診室
我對於急診室永遠都是匆忙的印象，每個人走路很快，不管是醫生、護士、清潔人員、甚至警衛和家屬、或記者和警察。
護理長人很好，早上的MORNING MEETING沒有什麼好電的，通常是針對昨日的一些事物要我們留心注意。事實上，在這個單位沒有超過30分鐘的安靜，救護車不斷的來，怎麼讀書報告？
常有緊急的狀況，雖然我們在學校壓過安妮，但是在這邊是不可能叫我們上去壓的。我覺得急診的醫護人員不光是第一線的團隊，更是在和死神拔河中用盡心力的人。他們的判斷不光是要快，更是要精準。有時候我覺得我們在單位裡挺礙手礙腳的，學姐總是說『走開，走開！』。
我們都明白那不是惡意，而是我們真的幫不上什麼忙！有一次在急救中學姐要我去拿條止血帶，我就非常高興了，我想：我終於是個有用的人了！
在急診你會看到一些社會的光怪陸離的現形版。
有一次有個斷手指頭穿皮衣的先生，用塑膠袋帶來了他的手指頭，很痛苦的被人送來求診。除了檢視傷口外，我們不斷的問：是誰砍的？要尋求警方求助，他一直搖頭哭著說：『醫生快救我的手！我不知道是誰啦！』我們一直猜，這要不是黑色會幹的，就是私人恩怨！
最後排定要接手指頭手術，「奇怪，剛剛送你來的家屬嘞？」『什麼家屬？剛剛就是那個人砍我的手的，我背後還頂著一把刀，所以什麼都不能說！』
「哇！」這是什麼情況啊？那為什麼砍了你，還要送你來啊？
在這裡你要學會跟我一樣，我們要做的是治療，不是聊八卦。
有個太太頭破血流，頭上按著毛巾自己走進來。
傷口挺長的，在頭頂約有十五公分長，皮肉綻放，有些血凝塊附在頭髮上。
我當然知道要縫，學姐要我去把頭上的部份頭髮剃掉好縫，我剃刀拿在手上，我實在不知該怎麼剃？小心的撥開頭髮，慢慢剃，當然啦，頭皮已經掀起來了，我很難固定區塊，小部份、小部份的剃，等到學姐備好東西預備要給醫師縫的時候，她發現我們兩個都很難過，我剃得很難過，想想我天下第一刀的扛棒就要掉在這裡，心裡感到十分悲悽；那位太太應該是也可以感受到我的悲壯而傷心落淚吧！
學姐對著痛苦的太太說：『太太，你要長痛還是短痛？』
我以為是要勸她離婚什麼的，沒想到太太說：『短痛。』
學姐說：『你要忍耐一下喔！』拿過我的刀，唰唰唰！就把頭皮上的毛髮剃掉了，學姐離開時看了我一眼，她很自負她的一身好本領，我記下了！
頭髮裡有些頭皮，哇！那一定真的很痛了！嫁給那種先生到底是頭痛皮痛？還是心痛？
學姐問：要不要報警？
她說：不要！
學姐問：要不要開驗傷單？或開診斷書？
她說：不用！
學姐問：要不要幫忙叫車？
她也說：不用！
包紮好，打了些抗生素之後，領了幾天的抗生素獨自離開。
有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學生腹痛來，最後診斷是闌尾炎。
事實上那天下午急診很忙，而我才剛幫一個外傷病人包紮好。這個病人每天來換藥，指定要某某同學幫他換，可是同學今天在忙另一個車禍外傷病人，在縫臉的病人通常這個會縫很久，顏面外傷又是女生，醫師用極細的針線補綴著，這個刀要跟很久，沒辦法了，『你要換還是不要換？』我這樣問著那個男生，他等了一個小時，堅持要我同學幫他換，而我同學堅持不下急診開刀房幫他換，大家都沒空理他，他說『他可以等。』我去搬個小椅子給他坐著等，一小時後，他看我剛好去喝水回來，就喚我過去幫他換藥。
我拿掉他頭上的彈網和紗布，消毒並換上無菌紗布，剪了一段新彈網在底端打個結，用剪刀剪了一刀讓他的臉露出來，這種換藥等小事並不用掛急診吧！他應該是只為了來看我同學。
不過他惹到我了，說我『動作俐落，但是弄痛了他，他下次還是要指定給我同學換！』，很好，阿長幫我出了一口氣『下次不會讓你掛急診了，你去外面診所換或門診換藥就可以了！』
回到肚子痛。
阿長過來要我去剃第六床的病人，要開闌尾炎。
我到準備室準備好用物，端過去要剃。一打開簾子，我們都愣了一下！
「男的！」我的心裡叫了一聲。
「女的！」他的眼睛告訴我他的不願意，他好像也忘了肚子痛一直看著我。
「好吧！那我們開始吧！」跟他確認過名字後，我就這樣說了。
開闌尾炎要準備皮膚的範圍是整個腹部到大腿上1/3，所以你可以了解我忽然一愣的原因，而他可能只覺得在我面前赤裸著很不好意思，他只是個比我大兩歲的男生。
我用大棉籤在他肚子上塗肥皂水，還有陰毛的地方、大腿上塗著，開始剃著。因為剃到男生的私處，他開始臉上有著痛苦的表情，我還以為是他肚子又痛了，還是我太粗魯？
男生那邊很難剃耶！皮都皺皺的，我要略為固定拉平才不會傷到他的重要器官，那邊皮又薄的很，免不了的他的小雞雞會讓我翻來翻去，我已經盡量很輕柔的剃了，並加快速度！他的臉是怎樣？好像愈來愈痛苦，還爆紅著！等我要剃睪丸下的陰毛，要把他的小雞雞往上撥開時，我才發現他『英挺的陰莖』，也才發現他的痛苦的表情意思。最後把部位檢查一遍，收掉治療巾，我問他：『你能不能下床？我把床弄一下，順便幫你穿上手術衣。』然後他就在直挺的狀態下，讓我換好手術衣後，他迅速的爬上推床，蓋上棉被。
我要離開的時候他叫我了一聲『ㄟ！』
我轉頭，他用棉被蓋上頭說了聲『對不起！』我關上床簾，離開。
回到準備室脫掉乳膠手套，和同學說了，同學笑到不行，我真是搞不懂，那個有什麼好笑？同學問「那我有什麼感覺？」，我認真想想喔，『我知道什麼叫勃起！熱呼呼的。』同學又笑了很久，厚！真的有那麼好笑嗎？
快下班前，他要送開刀房，我過去量他的生命徵象、看看點滴順不順、還打了一劑抗生素，他一直臉紅，我想他快中風了，還是快去開刀房吧。
那天就在剩十五分鐘就要下班的時候，救護車又來了。
這次是一個衣服濕濕、嘴巴黑黑的男人，一直掙扎著『讓我死！讓我死！』是喝鹽酸自殺的。快下班之際沒聽到很多，隱約知道是太太要跟他離婚，十分鐘後太太來了，很漂亮的一位太太喔！就像是那種會上台彈鋼琴的氣質美女，那位先生生本來在床上翻滾的，看到他太太忽然靜下來，彷彿一切都靜下來了，披頭散髮的他，含淚望著他老婆，結果等到一句『沒用！』，太太轉身就走。
他忽然吐了幾口又黑又臭的黏液出來，說真的，我實習那樣久，沒真的遇到過作嘔的氣味過，可是我看他吐了，我的胃酸也翻湧到口腔想吐！
下班前阿嫂來拖地，那穢物蓋過的地方，更加明亮！（是因為鹽酸的關係吧！）耳朵傳來他痛苦的聲音『我不要死，我不要死！』。
急診是常常看到外傷、急救的單位。但是，有時也會看見一些老面孔。倒不是他命中帶衰，常常車禍、受傷什麼的。
老是自殺的女生。
看過很多次了，這個女生剛開始來的時候我很同情她，我想她這樣漂亮，老是在手腕割來割去的，真是好可憐！不過到最後，我真不想理她了，尤其當我們很忙碌的時候，我看到她躺在病床上假睡，很想用腳踹她，我最看不慣這種沒事呻吟的傢伙，只是索求別人關心。
我最後一次看到她，我跟這個月的值班醫師說『我們不要救她吧！』，我眼角瞥到那女生眼球動了一下，醫師說『我們要積極才可以啊！她這次吞了兩倍的安眠藥！』
吼 ！又是騙人的吧，兩個空罐就想騙我們。我們都看到她上揚的嘴角，醫師說『備兩倍的量洗胃吧，洗到讓她叫不敢！』，之後又是連絡精神科的醫師。
可能這次洗胃的過程太痛苦了，急診實習結束前都沒見過她了。
急診常看到白髮人送黑髮人，或無名氏倒在路邊被警車揀到的人。
也看過驚心動魄的畫面，一個老伯心臟被掛豬肉的鐵勾勾著送來，血已經不噴了！但是看到血淋淋的畫面，我真的很不忍，這和在開刀房幫內出血湧出來的血是不一樣的。後來知道是精神異常的兒子砸過去的，哇！那是多麼心痛的承受啊！老伯到院時已經死亡。醫生幫老伯縫好傷口，我幫忙把老伯的身體擦乾淨，警察、家屬、其他也驚嚇到的病人，都被隔離在床簾外，流動著的空氣裡，我看到的是老伯閤上眼睛的臉不斷放大。
急診實習只有兩週，但是老覺得時間過的很快。
就要結束這些實習了，要考檢核考了，要畢業了。我真的可以當好一名護士嗎？
留言列表
再見 (1)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