Lucy的部落，隔離在你的角落

蕭蕭年少遠

我清楚看見你由前生向我走近
走入我的來世
再走入來世的來世
可是我只有現在。每當我
無夢的醒來
便擔心要永久的錯過
錯過你啊！
我想走回錯誤發生的那一瞬
讓時間靜止
你永遠是起身離去的姿勢
我永遠伸手向你
陳克華『今生』

遇到阿國是剛辭掉護理工作的我。
那個週末我坐在一家『大快（塊）人心』的炸雞店啃著雞腿，這家位於火車站附近的速食店從我唸高二就有了，此刻周遭坐滿了剛下課仍穿著制服的學生，一個桌面一種學校，外面的陽光燦爛，我喜歡這樣几窗明淨的正午，從透明的玻璃看人來人往的熱絡。

『可以坐你對面？』一個低沈的男聲。
『可以啊！』望了他微笑，怔了一下。『阿國？』我帶著疑問的不確定口吻。
『力建國！常坐在垃圾桶旁的力建國！』他一邊笑一邊喝了口可樂。
『阿國！』我忘情地大笑大叫了起來，不管其他人異樣的眼光。
『想起來了啦！』透過光亮的鏡片，滿是笑意的眼睛，閃過一種我說不出來的東西。

阿國和我是國小三年級到六年級的同班同學，躲避球打得別人哇哇叫的體育股長。個子不高，打起球來卻很兇悍！如此算來，從國小畢業後，我們有十幾年沒有見囉！
『你現在在幹嘛？菜脯呢？好不好？你長高不少喔！也不流黃鼻涕了！』我一面笑他一面炮彈式的問題，似乎急急地想填滿十幾年來的空白記憶。
『國小畢業，130；國中畢業，160；高中畢業，172；退伍之際，176。現在好像好久沒長進了。』
『什麼！當完兵了喔！』
『對啊！考上爛爛的高中，結果是重考兩年大學，考不上就去當了兩年大頭兵，軍中的生活單純、規律、無聊，閒來沒事就唸唸書，退伍再考、加分，現在是交通大學土木工程系三年級的學生！』驕傲的拍拍胸脯。
『唔，挺優秀的嘛！有沒有女朋友啊？』我喝了口可樂，二氧化碳直衝向我的鼻腔。
『高中時有一個，重考兩年後她就對我死心了。當兵時交了一個筆友，文筆之好啊！和她寫信，信中永遠充滿鼓勵，上了交大她有一半的功勞。』他推了一下眼鏡『可是不知道為什麼？她就什麼也都沒交代就沒下文了，目前孤家寡人。那你呢？』阿國黯淡的眼神一下子又亮了起來。
『下個月結婚，第一個告訴你！』我笑了一笑。
『哇！好快喔！學生最窮了，千萬、千萬別丟炸彈過來！是個醫師吧？護士不是嫁醫師，就是被病人娶過去！』
我笑著搖搖頭。

和阿國一邊閒聊，走出速食店，走入地下道，步出後站迎著向晚徐風，身上、心裡都舒暢，和阿國走在一起，看著風吹開他寬大的白襯衫。阿國夠高的，看他講話得仰著頭，有時候也低頭看著自己翻飛的裙角和阿國大船型般的髒步鞋。口沫橫飛的，也真的噴到我的臉。
說著「他的家教笨學生」、說「他打工之餘也學會了做披薩」、說「他騎著破破的野狼去聯誼，所以都交不到女朋友」、「大哥級的年紀，只能載烤肉用具！」、「載不到漂亮女生」、說「他和清大的室友暗中較勁」、還說什麼「看起來很快樂的他，其實心情低低的」……。
『你等我一下，我去推部車。』說完這句阿國人就不見了。

我去買了兩大杯綠豆沙牛奶提在左手，等著我的國小同學，晚上七點多，車潮、人潮更多了。我想到曾經我也是庸庸碌碌的生活著，我也是熙來攘往的人群裡的一名，想著我的護士生涯。護士的三班雖然適應，面對著病情一直變化或難纏的病人也可以應付，不上班的日子也是拼命般的玩樂，至此身心是真的疲憊了。或許也是生活方式該改變了，另外，我也在思考，未來是不是還要過白衣天使的生活？有沒有另外一種可能性？
今天遇到阿國，忽然想起自己國小三年級背著黃書包、戴著小黃帽、揹著紅色水壺的小女孩，三年級時我可是班長耶！想到那時為了記愛講話同學的名字，字開始工整起來了，想到此我不禁笑了起來。

『嘿！小女生笑什麼？』阿國騎了一輛紅色的變速單車停在我面前，這車似曾相識。
『上車吧！我的車不跳表的！』哈。
被心愛的男生載，坐在單車前的橫桿上，曾經是我小時候的夢想，像小說電影般的情節、浪漫的畫面，此刻又再一次穿梭過我的腦海。然後在阿國說了一句『原來，載女生也不是件多浪漫的事！』聲響中幻滅！原來，距離看瓊瑤小說那段清湯掛麵的年少歲月，真的、真的，已經久遠了！
阿國後來就沒說什麼話了，在想什麼呢？

腳踏車彎向大學路，進入了有著橙黃燈光的成大光復校區，左方的網球場、籃球場、排球場上方大又亮的燈光下仍有不少人群。
『唸護校時，常和一群同學來這邊打球！』我說。
『我知道。』阿國說。
『你知道？』我不信。
『菜脯說過。』阿國說。
我回頭看見阿國刮得乾淨的下巴，阿國低頭看了我一眼『你不知道菜脯的事喔？』我搖搖頭。
車子停在文學院前面對著榕園。

「菜脯的車！」我想起來了。
『菜脯呢？你怎麼會騎他的車？』我忽然有一種很不想去相信的念頭。
『大三那年夏天，被警車撞了。在市立醫院昏迷了一星期，什麼話都沒說就走了！』阿國眼中閃過一絲熟悉的痛。
「我怎麼什麼都不知道？」我喃喃自語。